本帖最后由 林生 于 2017-12-8 20:34 编辑
鹤的姿态很美,当它呼啦啦地腾空而起时,煽动的翅膀,细长的颈脖,修长的腿,是一条流畅的直线。 在落地的那一刻,我看到它那与地面轻轻一触、弹簧般屈缩的腿。 不到帘卷西风的节气,南方的天空中,看不到鹤的踪影,飞回北方的野鹤要等到苏北滩涂地表温度10摄氏度时,才会沿漫漫海岸线往南飞。 古人爱鹤,建放鹤亭,专门驯鹤。苏东坡在《放鹤亭记》里说,他的一个朋友养着两只鹤,训练有素而又善于飞行表演,早晨往群山围坐的西山缺口方向放飞,任由它们想干嘛干嘛,神态自若地或立于坡上、田陂,或翱翔于云端。傍晚,两只鹤则沿着东山,徐徐而归……好一幅天、地、人、鹤怡然自得的水墨图。 现代人保护鹤,划定专门的自然区,给鹤一片安详的环境,让它们在里面嬉戏。滩涂湿地,小鱼小虾为野鹤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小雪”天,北方开始下雪。养鹤人一扭头,咦?昨天还在身旁优雅地散步,早晨一起床,鹤却忽然不见了,消失得无踪无影。我不知道,鹤离开时,以怎样的方式与北方道别。是形式上的绕着曾经栖息、觅食的河流、沼泽作依依盘旋,还是发自感情深处的仰天长嗥?《诗经·小雅》中说“鹤鸣于九皋”,是真正的天地歌者,在北方的春、夏、秋三季里漫长恋爱,在冬季来临时跑到南方为生儿育女做准备。 鹤在节气里穿行,一对翅膀并不轻盈,负担着教育儿女长途跋涉的责任,找寻着适合于它们安身立命的生存环境。一路上,八千里路云和月的风雨,消耗体内的能量,巧借风的气流,飞飞停停,停停飞飞,回到它们生命的沼泽地。 此时,南方天光云影,冷风把大片的芦苇吹得哗哗作响,微黄的芦苇,闪烁草的光泽,正窸窣着为它铺展一口温暖的巢。养鹤的人,手搭凉棚,望着鹤群由远及近,由一点到一群,风尘仆仆,瑟瑟寒风中姗姗来迟。 鹤,自由如风,却生性胆小,不愿人类去打扰,一只、二只……十几只,落入芦丛都不见。 想象着在“小雪”的节气,我和朋友去看鹤,见到这样一群大鸟,在头顶舞蹈,距离是那么近。虽在寒冷的季节里,还是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生命飞翔的感动。 风声鹤唳,是一种盘旋扑翅时的能量释散;闲云野鹤,流露出一种人文精神淡定的生命状态。听着鹤的鸣叫,想到多年前,我也是那只被放飞的野鹤,在生命的旅途中,不知疲倦地飞翔,也曾栉风沐雨,也曾逆风飞扬,一路率真地鸣叫,穿过飘忽不定的气流,迷失在城市的避风塘。 只有高处的舞蹈,才能临空而望。在岁月的轨道上徐徐盘旋滑行,你会发现茂密的思想芦苇,或坚韧的智慧蒲棒,在生命的滩涂深处轻轻摇曳。 鹤从远方来,在苍茫中飞行。一个精灵的舞蹈,沿着暖的方向,完成着一次又一次的生命迁徙。(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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