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翩跹 蝴蝶的食与色

观海听涛

蝶舞翩跹

蝴蝶的食与色

撰文、摄影/王彦春

        “食色，性也”，告子在两千多年前提出的理论，在人类社会可以找到多方面的论证，而在昆虫界，在蝴蝶的身上，它们的“食”与“色”同样有着令人着迷之处，吸引着热爱自然、热爱探索的人们去寻觅，去发现。
        我曾一次次走进丛林花海，攀登高山雪线，闯进荒野绝境，去观赏、拍摄、考察“会飞的花朵”——蝴蝶。从谢逸的“狂随柳絮有时见，舞入梨花何处寻”，到史承豫的“山上桃花红似火，双双蝴蝶又飞来”，从李商隐的“孤蝶小徘徊，翩翾粉翅开”，到李白的“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在感受唐诗宋词的蝶影花香中，去欣赏大自然中千姿百态的蝶舞，有的幽灵般地在树丛中蝶影乍现，有的在花丛中翩跹弄影，有的一飞冲天瞬间了无踪迹，有的翱翔蓝天宛如天女散花，有的凌空“停飞”一展绝技，有的长途迁徙经数代竟不迷失方向……它们的舞蹈或是在为了一场饕餮盛宴而兴奋，或是在“婚礼”上展现自己的绵绵情意，蝴蝶之舞隐藏着许多让人忍不住去探究的秘密。

（①愿为影兮随君身（物种名称：小眉眼蝶）

（②只愿君心似我心(物种名称：东方菜粉蝶)

蝶舞“花飞”趣横生

       蝴蝶的食性很复杂，花蜜、腐烂的果实汁水甚至动物排泄物，都能成为蝴蝶的“一盘菜”。蝴蝶在食物上的选择有些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最美、最吸引摄影人镜头的，却并不多，在花间飞舞觅食，就是有些不太“讲究”。
        花丛中觅食的蝴蝶大都飞姿曼妙、徒手可捉。喜爱蜜源植物的蝴蝶主要是凤蝶、粉蝶、蛱蝶和斑蝶，当然其他蝶种也有喜爱蜜源植物的。在花丛中蝶们总是慢慢地飞舞着，享受着暖暖的阳光和花香，人们称它们是花草尖上的舞蹈者。它们曼妙的舞姿，或展开翅膀轻盈飞舞，或用那不善于行走的六足，轻轻扇动着翅膀，从一朵花跃到另一朵花上。不动的花与会飞的“花”交相辉映，展示着春的妩媚，夏的灿烂，秋的缤纷，诠释着蝴蝶家族优雅的飞行姿态。可你知道吗，在这样曼妙的舞蹈中，一串串小插曲、中场休息——在花枝上用口器吮吸着什么，看似一场“蝶恋花”，实际上蝶们眷恋的是那鲜美可口的食物。
        最让人叫绝的是燕凤蝶属的燕凤蝶、绿带燕凤蝶，它们在吸食花蜜时，常常利用四翅狭振幅的急速扑动和两条长尾的平衡摆动，在空中达到长时间的悬停，能够做到这一点，得益于它那狭长的翅膀和长长的尾突。燕凤蝶和绿带燕凤蝶的后翅连尾突是体长的三倍，它的尾突不仅长，而且较宽，具有平衡功能。珍灰蝶有4条尾突，其中2 条后翅连尾突也可达体长的三倍，但它的尾突较狭且呈螺旋状，像长长的裙摆，美丽动人，却起不到空中飞行“停摆”的作用。这些能悬停的蝶可以说是技术流的觅食者，它们的觅食场景真是让人看也看不够，它们是觅食者中的舞蹈家。

（③真爱双蝶知伉俪（物种名称：丝带凤蝶）

（④迷芳香凝情爱痴(物种名称：达摩凤蝶)

       雪线飞舞的蝴蝶更具特色。在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上，盛夏时节残雪随处可见，夜间人们要靠生火取暖，而小小的蝴蝶却能够经受严寒的袭击。当太阳突破云层照射在大地上，气温陡升，那一只只蝴蝶雪花般地在空中飞舞，抓住短暂的时光觅食，当太阳被云层遮住时，它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有的人会问，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蝴蝶是变温型动物，它的飞行与温度密切相关，气温低时它就会趴在枝叶上不动。当太阳升起时，它就先展开翅膀，面向太阳取暖，待身体的温度升高后才能飞翔。这一类蝴蝶可谓是觅食者中的“超级战士”。
      “那春天最初的蝴蝶，桔黄而紫红，轻快飞过我的路，一朵飞翔的花，改变着我日子的颜色。”吟诵着加拿大诗人迈克尔·布洛克的诗，与“大自然的舞姬”相伴，拍摄“会飞的花朵”，成了我拍蝶路上不懈的追求。

蝴蝶婚恋之趣

       我曾数百次地走进大山，痴迷地观察蝴蝶的“婚恋”，越发感到蝴蝶婚恋的神奇，它独具特色，让其他虫族很是羡慕。如多种蝗虫、瓢虫、螳螂、甲虫交尾时，常常是一妻多夫，而柑橘凤蝶、丝带凤蝶等却是偏爱张扬绚丽，你在大山中，常会遇到两只雄蝶与一只雌蝶交尾的现象。多种昆虫都有追婚的习性，交尾期雌性的后面总是跟随着众多的雄性求婚，蝴蝶也是如此。你看花丛中、密林上空满天飞舞的，这正是雄蝶求婚的曼妙舞姿。而蝴蝶的早婚、逼婚、逃婚、霸婚，可谓是蝴蝶婚恋的绝技，给人的感觉是，或自私，或粗暴，或霸道，也许正是这些我们人类无法理解的“婚恋秘籍”，才保证了蝴蝶家族的繁衍生息，优胜劣汰，才保持了种群的纯度。

（⑤一双蝴蝶梦无痕（物种名称：链弄蝶）

（⑥直教生死相许（物种名称：白袖箭环蝶）

       有人说在自然条件下，雌性蝴蝶在种群数量中占比只有5%左右，也有说是占10%左右，关于这一点，众说不一。雌性蝴蝶大都一生只交尾一次，因此雄性蝴蝶的焦急、追随、霸道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它如不趁雌性蝴蝶刚羽化的机会交尾，就可能一生失去交尾的机会。比如，辽宁千山是黄帅蛱蝶的重要产区之一，每年羽化期，这里的黄帅蛱蝶多达数百只，我在这里拍了三年，却没有想到这三年里竟没有拍到一只雌蝶，可见雌蝶数量之少。因此，雄蝶羽化出来后，往往一边觅食一边寻找雌蝶交尾。它能从雌性蝶蛹发出的气味或发出的声波，找到雌蝶的蛹。
      雄蝶围绕要羽化的雌蝶蛹飞舞着，时时关注雌蝶的羽化，当雌蝶刚一羽化出来，雄蝶可不顾雌蝶生命危险，强行与雌蝶交尾，由于雌蝶不能飞翔，此时交尾也最易受到天敌的攻击。这一切雄蝶早置脑后，它想的更多的是要保证自己最优秀的基因遗传成功；它要争分夺秒抢时间，给后代更多的成长时间，保证后代的延续。苎麻珍蝶、白袖箭环蝶、柑橘凤蝶的雄蝶在这一方面最为突出。在云南贡山的大山中，我曾看到一树蝴蝶四种形态的同时存在，即：卵、幼虫、蛹、成虫。而交尾的成虫更是呈现出一种奇观，几十对交尾的蝴蝶，都是雌蝶刚羽化出来，雄蝶就强行与雌蝶交尾。真可谓“只争朝夕”，正是这种繁衍的信念，让苎麻珍蝶在此地区一年繁殖三至四代，这种交尾的方式是雄蝶的“自私”，还是种群繁殖的需要，我们无法评说。

（⑦寄以相知同心结（物种名称：珍灰蝶）

（⑧蝶化能为顷刻春 （物种名称：灵奇尖粉蝶）

（⑨只有相思无尽处（物种名称：融斑矍眼蝶）

      蝴蝶追婚，可谓手段“恶劣”。很多雌性蝴蝶都想找到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她们有选择的余地，而雄性蝴蝶见到美女蝶，就只剩穷追不舍，达不到目的绝不罢休。那么，雌性蝴蝶不中意雄蝶飞走怎么办？这时雄性蝴蝶就会使用出它的秘密武器——生殖器上的“大毛刷”。“毛刷”上有雄性激素，刷到雌蝶喙上就会产生强大的荷尔蒙，逼着雌蝶与之交尾。被刷的雌蝶则处在一种昏晕状态，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任由雄蝶与之交尾。最常见的“恶棍”是斑蝶科的蝴蝶，这些雄蝶都具有这种秘密武器。这种秘密武器，由于雄蝶飞行速度快，雄性生殖器伸缩速度快，轻易见不到。但如果你了解了雄斑蝶的习性，找准机会，就有缘得见。2013年5月在海南尖峰岭，第一次偶然拍到绢斑蝶雄蝶“刷毛刷”的全过程，它先伸出一个“毛刷”，续而伸出两只，雌蝶开始还想逃避，可被刷后它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乖乖接受雄蝶。

（⑩地角天涯未是长（物种名称：孔矍眼蝶）

（情似雨馀粘地絮(物种名称：蓝灰蝶)

（相思始觉海非深（物种名称：多型艳眼蝶）

      更令人惊叹的是绢蝶科的雄蝶，它的婚恋更绝，我称它为“霸婚”。说它“霸婚”，就是一但雌蝶与雄蝶交尾，雄蝶就在雌蝶的尾部“涂上”一种物质，这种物质会在雌性的尾部迅速形成一个鞘状角质的硬壳结构的“臀袋”，从而避免雌性再与其他雄性交尾，保证基因的独一性。交尾后的雌蝶再也不用担心其他雄蝶的追恋，它的“臀袋”是无法打开的。
十几年来，我在野外先后拍摄了40多种蝴蝶交尾的镜头，渐渐揭开了一些蝶种“婚恋”的秘密，中国已发现蝴蝶2600多种，还有更多的蝴蝶“婚恋”的秘密有待人们去发现。
      法国科学家珍妮·古道尔说：“唯有了解才会爱，唯有爱才会珍惜”，我珍惜蝴蝶的“食色”，珍惜这些花间精灵最真的性情。

此文发表于《旅游纵览》2019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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