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翔:与大自然签约一生
“人与鸟的距离是衡量人类文明程度的标尺,保护鸟类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周海翔,首届中国摄影教育突出贡献奖获得者、美能达中国首席摄影师、辽宁省环保志愿者联合会副会长、沈阳理工大学生态环境研究室副教授。
1985年开始从事业余摄影创作,因为对自然、对鸟类的感情和责任感,用拍摄的图片和调研结果来说服一些地区政府职能部门的领导,帮助那些地区建设保护区,保护黑脸琵鹭、东方白鹳等珍稀鸟类,同时也保护人类自己。
吃垃圾的天鹅:人类挤占动物的生存空间
一群白天鹅在纯净的蓝天背景下翱翔,当这张图片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人们惊呼它的美——颜色多纯净,天鹅的身姿多优美。当下一张图片出现的时候,人们才明了:前一张是截图。真实的情况是图片的下方满是垃圾,上面有好多天鹅在抢垃圾吃。
这些美丽的白天鹅成了“垃圾鹅”,是因为它们主要的食物来源——大叶藻枯竭了。大叶藻为什么会枯竭?山东省荣成天鹅湖本来是白天鹅的天堂。后来,渔民们为了养殖海参,筑沙坝把水拦住,并修建了三个闸门,将里边与外边隔绝。没有了潮起潮涌、没有了新陈代谢,泥沙淤积,天长日久,大叶藻自然就消失了。
周海翔说:“为了生活下去,白天鹅只能去麦地里吃冬小麦,可是农民都在地里扎了布条,吓走白天鹅,不让它们吃麦苗。于是,白天鹅只能去吃垃圾。村庄周围有好多垃圾场,这里没有人类的伤害,白天鹅就成了讨饭的‘垃圾鹅’!”
从1996年开始,周海翔一直在跟踪荣城天鹅湖内白天鹅的生存状况。2001年,他拍下白天鹅捡吃垃圾、在垃圾上睡觉的照片,还拍下了白天鹅饿死的照片。
黑脸琵鹭:觅食地关系到海洋生态系统平衡
从拍天鹅开始,周海翔对拍摄野生鸟类的热情升温,并因为拍摄天鹅而引发了对珍稀的黑脸琵鹭的关注。
黑脸琵鹭是极濒危物种,上世纪末全世界不足800只。1999年,我国鸟类研究学者在辽宁省大连庄河市长海县石城岛附近的悬崖上首次发现正在繁衍的黑脸琵鹭。
从2000年起,周海翔多次上岛,在不惊扰黑脸琵鹭生活的情形下,通过望远镜头对其进行仔细的观察和记录,拍下许多珍贵的照片。他将这些照片和曾经拍过的天鹅、白鹭等野生鸟类的照片汇编成名为《我歌我泣》的光盘,献给在北京举行的第23届世界鸟类大会。
曾经有一度,岛上住进了养海参的人,盖起了民房,在离黑脸琵鹭的巢只有15米的地方修路,在海拔25米的地方建了一个小型风力发电站,严重威胁到黑脸琵鹭的生存繁殖环境。周海翔立即向当地林业厅、市政府反映,经过3个月的努力,最后终于搬迁了民房和风力发电站;并直接拨专款给看岛人作看护费用;同时还颁布地方政府令:禁止任何人在这个岛上从事生产生活;还促成当地环保局、林业局收集材料,申报省级保护区。
“生命的宽厚,从来都是以另一种形式滋养我们,比如鸟的歌唱,比如飞翔的渴望。”
周海翔利用业余时间从事摄影20多年,拍摄了大量以鸟类和其他野生动物为题材的作品,他的这些作品不求获奖,而是为了反映环境保护工作中存在的现实问题,唤起人类保护自然生态平衡的意识。周海翔的鸟类摄影作品的艺术成就和社会价值恐怕在同时代的不少同类摄影家之上,为此,他曾经获得了“福特汽车”环保奖,并得到“国际鸟类协会专家组”的高度赞誉。
白天鹅之死
“2004年春节,我和几个摄影爱好者住进山东荣城天鹅湖畔的一个小村子里。这天晚上,我们打着手电来到海边听天鹅们临睡前的窃窃私语。我听见一只白天鹅的叫声不对,想过去看看,同伴们取笑我说发神经。第二天一早去看,那只天鹅真的死了,我忍耐不住,失声痛哭。”那是周海翔第一次为野生动物哭泣,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至今不能散去。
周海翔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件事:一个记者和一位环保局的同志,在鸟类繁育的时候非要上砣子拍照。看岛人阻止时,记者当即给上面的人打了手机并再次得到准许。这次上岛的后果是21只黄嘴白鹭幼鸟因躲避他们而掉下山崖暴毙。
白额雁被毒死在法库县秀水河镇的獾子洞水库湿地
两只赤麻鸭在“争地盘”
在麦田上飞舞的天鹅
拍摄野生鸟类十几年来,经历很多,吃的苦也很多,但都没有把我压倒。倒是现在照片背面的种种,却像一块大石头,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这就是正以一个非常大的加速度日益恶化的自然环境,所给我拍摄的鸟类们带来的威胁。
在我的照片里,有一幅天鹅在麦田上空飞翔,夕阳中美丽而凄凉。照片拍摄于山东荣城,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天鹅越冬区——天鹅湖。“天鹅湖”原是一个与大海相连的泻湖,湖水的水位随海水的潮位而涨落。早些年湖水的落差达数米,退潮的海流能把游泳的人带走。湖内有许多水藻类是天鹅的主要食物来源,湖边有几道淡水溪流,提供天鹅的饮水,加之温暖的冬季,其自然环境是天鹅理想的第二故乡。随着今年经济发展的需要,当地人建起一条长长的沙坝,几乎断绝了泻湖与大海的相连。坝外密如蛛网的海带养殖筏子,湖内大大小小的养虾池,一片经济繁荣景象。然而泻湖却潮流不畅,水位落差急剧缩小,最深水位已不过0.5米左右,湖底淤泥堆积,青苔越来越多,而藻类越来越少。结果既不是原来以筑坝养参为目的所适合的环境,又破坏了天鹅赖以生存的食物资源。所以才有了天鹅被迫到麦田里吃麦苗果腹,在田野上起飞降落的照片。更为严重的是沿海新建的众多工厂企业,排放大量工业污水,污染了近海海域和入海的淡水。浅海中天鹅可食的海洋生物急剧减少,更加恶化了天鹅的生存环境。去年这里的天鹅死亡数字(近百只)已大大超过以往自然死亡的数字,死亡的天鹅平均体重只有5-6公斤,而正常成年天鹅的体重则应在10-15公斤。死后解剖的天鹅,食道内均有原因不明的腐蚀性溃烂。我担心,这些美丽的天使今年年底还会从遥远的北方飞回荣城吗?即使回来,等待它们的将是什么?
从电视上获悉,从1999年7月至去年3月,半年多的时间里非洲的肯尼亚竟死去了5万多只火烈鸟,成为近期鸟类消亡最快的物种之一,解剖结果竟是由于长期的工业及农药对其生存环境污染所致。人类以破坏环境为代价所得到的发展,不但会制造鸟类的悲剧,也必将最终制造人类自身的悲剧。
周海翔野生鸟类摄影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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